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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2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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面皮又硬又厚, 裏面的核桃餡甜得令人發指,黏糊糊地和面皮混在一起,沒化開的糖粒兒還有點咯牙。這玩意兒,能吃?會死人的!

秦玄策一口含在那裏, 吞也不是, 吐也不是。

念念用手捧著臉,害羞地問道:“好吃嗎?念念第一次做包子呢。”

“嗯, 味道不錯、很好。”秦玄策兩三口咬了, 利索地吞了下去。

念念高興極了,眼巴巴地望著秦玄策:“那二叔快吃, 您個頭大, 我還擔心您不夠吃呢, 做了兩個大包子,特別大, 您可以多吃點。”

她像只快活的小鳥,“嘰嘰喳喳”地說個不停:“我只做了兩個,我娘和阿奶我都舍不得分她們一個,只給二叔吃。”她大聲地強調了一下, “我最喜歡二叔了。”

這份愛意過於沈重,壓下來,壓得胃疼,二叔很有些消受不起,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,一點一點地咬著。

念念是個貼心的好孩子,她仰著臉, 站在那裏看了一會兒, 覺得二叔吃得有些慢, 可能是噎著了,她大著膽子,“吭哧吭哧”地爬上秦玄策的膝蓋,伸出小短手去拿茶壺:“秦二叔口渴嗎,我給您倒茶吃。”

小小軟軟的一只包子窩在他的膝蓋上,扭來扭去,甜甜膩膩,膝蓋都要酥了。這世界上怎麽能有這麽惹人愛憐的小姑娘呢?

秦玄策只得用嘴咬著包子,騰出手來,一手扶著念念,不讓小扆崋家夥掉下去,一手托著她的胳膊,不讓茶水倒在她身上。

念念倒了茶,看了看秦玄策,很好心地把包子從他口中取了下來,把茶杯湊過去:“二叔不要著急,來,吃個茶,再吃包子,更有滋味。”

松平縣是個小地方,紀廣平甚是清廉,這裏備下的茶葉也是尋常,不過是等閑明前雨露,若在平時,秦玄策是不沾口的,但此時,由念念親手倒了捧給他,又不一樣了。

他低下頭,就著念念的手,喝了那杯茶。

很快,念念又將包子塞到秦玄策的口中,特別體貼,還拍了拍他的胸口:“二叔繼續吃,慢慢吃,你若喜歡,我明天還給你做。”

秦玄策的笑容越發溫煦,叫熟悉大將軍的人看了簡直要哆嗦。

幸而朱氏是個機靈的人,站在一邊看了半天,覺得情形不妙,咳了一下,小心翼翼地出聲:“哎呦,念念今天新得的鈴鐺可真漂亮,戴上去就跟小仙女兒似的,我們要不要給大郎、二郎看看去?”

念念一想也對,馬上把秦二叔丟開了,又“吭哧吭哧”地爬下去,原地蹦達了兩下,聽著頭發上的鈴鐺叮叮作響,十分得意:“好,我這麽漂亮,要給大郎和二郎看看去。”

她還不忘記回頭和秦玄策交代一聲:“秦二叔,我找大郎、二郎玩兒去了,您慢慢吃。”

大郎二郎又是什麽玩意兒?

念念歡歡喜喜地跑出去了,留下秦玄策口裏咬著包子,手裏端著茶杯,目光冷冷地掃過下首。

那一眼,看得朱氏遍體生寒,差點沒軟下去,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說錯了什麽,惶恐地低下頭去。

秦玄策面無表情,從口裏把包子拿了下來,看了一眼,又咬了一大口,然後幾乎灌下了半壺茶。

不得不說,潘大人實在心細如發、周到體貼,方才念念把包子拿出來的時候,他就已經覺得不對,偷偷地打發人出去準備了,過不多時,奴仆跑得氣喘籲籲回來,端上一方錦紋食盒。

潘誠接過食盒,畢恭畢敬地呈給秦玄策:“大將軍您看看這個,松平縣有家食坊,賣的小點心著實不錯,下官吃過幾次,味道甚佳,大將軍方才吃了孩子做的包子,這會兒不如換換口味?”

松平縣別的拿不出手,只有那家同福鋪子,據說當家的娘子祖上是宮廷禦廚出身,流傳下來的好手藝,做的各色點心精美細致、滋味絕佳、遠近聞名,食客趨之若鶩,下頭時常有人過來買了回去孝敬潘誠,潘誠頗有印象。

他動手打開食盒,看見鋪子裏給貴客貼的小彩箋,“咦”了一聲:“這倒是湊巧,他們家今天做的也是琥珀核桃包子。”

食盒裏面是九宮格,端端正正擺著幾個包子,雪白微透,外面裹著一層糯米紙,堆疊成重瓣花托,面皮捏成七褶蓮花瓣,正中點著一顆綠蓮子,整個包子不過雞卵般大小,瑩潤可愛。同樣是琥珀核桃包,和方才念念做的比起來,味道不說,單單這外表,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。

看過去委實精致,倒貼合名聲。

秦玄策方才吃了念念的愛心包子,味道過於驚人,正需要別的東西過過嘴,順手從食盒裏拿起一枚點心,隨便咬了一口。

他整個人突然僵硬住了。

大將軍看著似乎不對。

潘誠有些不安,搓了搓手:“敢問大將軍有何不妥之處,可是這點心不合口味?”

秦玄策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,他艱難地低下頭,看了看手裏剩下的半個包子,糖汁晶瑩剔透,核桃留著衣,仿佛琥珀揉碎了融化在蜜漿裏,口中是熟悉的味道,香酥甘脆,帶著恰到好處的甜,在他的舌尖滾過。

秦玄策狠狠地咬了兩口,嘴裏分不出是甜還是苦,他使勁咽了下去。確實是這個味道,他閉上眼睛都能夠吃得出來,三年多了,在夢裏縈繞不去,念念不忘。

她做的點心,總是那麽合他的口味,和她的人一般,咬一口,蜜汁流淌,熨燙到心頭去。

他猛地站了起來,一把揪住潘誠的衣領,大聲喝問:“這包子是誰做的?”

他的聲音微微沙啞,聽過去有一種咬牙切齒的煞氣。

潘誠嚇了一跳,磕磕巴巴地回道:“縣裏的同、同福點心鋪子買、買的。”

“帶我去。”秦玄策厲聲吩咐,“快,現在,馬上!”

潘誠不明所以,也不敢多問,迅速喚人過來帶路,領著秦玄策過去。

短短的一段路、窄窄的幾條街,秦玄策打馬狂奔,不停催促,恨不得身插雙翼飛過去,玄甲衛軍緊隨其後,氣勢驚人,路上百姓商販驚呼著,躲閃不疊,東西散落滿街。

片刻後,到了同福點心鋪子。

這家點心鋪子的當家林娘子每日親手做兩籠點心,多了沒有,到得晚一些的人沒有買到,十分掃興,正三三兩兩地散去,突然見前方一群官兵風馳電掣而來,當前一人威武如天神、又凜冽如修羅,令人心驚,街坊鄰居們驚慌不已,急急避到遠處,又舍不得離去,三兩成群,好奇地看著熱鬧。

“就是這家了。”帶路的奴仆被玄甲軍衛兵一路提著過來,驚得臉都白了,急急忙忙地指著鋪面道。

秦玄策勒住馬,跳了下來,大步走上去,急促發問:“核桃包子是誰做的,叫她出來。”

他率著一隊鐵甲騎兵而來,容服高貴,語氣充滿了上位者的威嚴,鋪子的夥計嚇壞了,屁滾尿流地跑進去叫東家。

“核桃包子是誰做的,叫她出來。”秦玄策重覆了一遍,握緊了拳頭,虎目生威,聲調飽含危險。

“是我,怎麽了?”

隨著這甜美的聲音,店鋪後堂的簾子挑了起來。

眾人的目光都刷地轉了過去,秦玄策心裏卻是一沈。

一個高挑的年輕婦人走了出來,她發髻高挽,細眉長眼,看過去顯得俏麗又利索,正是同福鋪子的當家林娘子。

潘誠喘著粗氣跟在後面,這會兒剛剛下馬,看見了這婦人,心中暗忖,不過小家碧玉而已,如何值得這般興師動眾,原來大將軍好的是這一口,真是……品味獨特。

秦玄策僵立在那裏,久久不動,沒有發出任何聲音。這三年多來,他已經經歷過太多次這樣的失望,前一刻以為攀上雲端,轉瞬又跌落谷地,令他遍體生疼。

林娘子膽識也強,見了門前這般架勢,還能勉強保持著鎮定:“不知眾位官爺有何吩咐?”

她甚至還能大著膽子瞟了幾眼秦玄策,畢竟,如此英俊非凡的男人,能多看一眼都是賺到。

潘誠在旁喝叱道:“大膽,大人駕前,安得無禮,還不跪下回話!”

他穿著官服,雖然普通百姓看不出品階,但瞧著這身量氣度,仿佛比縣老爺還大一點,林娘子不敢怠慢,跪了下來:“民婦見過大人。”

秦玄策卻擡手阻住了潘誠,只是沈聲問道:“今天的核桃包子,是你做的嗎?”

每天這兩籠點心,是同福鋪子的金字招牌,林娘子當然不能砸自己的招牌,只得硬著頭皮回道:“是民婦親手做的。”她猶豫了一下,又信誓旦旦地補充道,“民婦在這街上開鋪子許多年了,左右街坊鄰居都知道,斷無欺瞞之處,還請大人明鑒。”

鋪子開了許多年了,也就最近這兩年才名聲鵲起,但林娘子不說,反正眼前這些人也不知道。

不是她,原來,並不是她。

秦玄策用一種難以言喻的目光看了看林娘子,又慢慢擡頭,看了看這間小小的鋪子,隨即返身出去上了馬,一言不發,撥轉馬頭回去。

市井街道人來人往,間或有小販的吆喝聲和孩童嬉鬧的聲音,雖不繁華,卻充滿了人間煙火氣息。

秦玄策才走到街盡頭,突然看見遠處有一抹身影閃了一下,青衣羅裙,窈窕嫵媚,背影纖纖如楊柳。

春日的陽光過於燦爛,令人眼花。

“阿檀……”他大叫了一聲,幾乎是滾著下馬,飛奔過去。

但是,道路狹窄,人群擁堵著還未完全散去,定睛看時,那一抹裙裾已經消失在街角拐彎處,無處尋覓。

他停了下來,茫然四顧。

人海茫茫,往來者萬千,他時常覺得有人像她,待到近處,卻無一人是她,如同今日這般。

身後,潘誠帶著一幹衛兵追了上來:“大將軍,怎麽了?”

秦玄策佇立在街市中央,沈默半晌,閉了閉眼睛,將那種眩暈的感覺壓了下去,他很快又睜開,眼神清澈而冰冷,帶著深不見底的寒意,只是轉瞬間,他儼然又是那個高貴威嚴的大將軍,從周遭的市井氣息中抽離出來。

“回去。”他上了馬,終於不再停留。

……

阿檀拐過街角的時候,好像聽到有人在叫她,她不由一頓,但仔細分辨時,又仿佛只是幻覺。

她停下了步子,聽了一下,只聽見周遭的人在議論著。

“那個……據說是刺史大人,從府城過來的,謔,好大的威風。”

“怎麽刺史也來買點心吃嗎?還帶了那麽多人馬。”

“你懂什麽,大人出行,自然是大排場。”

阿檀不想招惹麻煩,壓低了帷帽,加快步子離去。

她今日是過來和林娘子結算賬務的,林娘子留她多說了幾句話,這才耽擱了一點時間。

她摸了摸藏在袖袋裏的銀子,心中生出一絲歡喜,又多了一些錢,可以再給念念做幾套春裳,還能買個小銀首飾什麽的,她的念念最愛漂亮了。

……

秦玄策沈著臉,一路無言,左右也不敢發出任何聲音。

洛州城樓在即,遠處,守城的士兵們大開城門,驅散百姓,持金戈出城,恭迎大將軍和刺史大人回城。

秦玄策突然一把勒住了馬。

嘲風揚起前蹄,幾乎人立起來,發出“噅噅”長鳴。

行進中的玄甲軍立即停了下來。

一向養尊處優的潘誠跟著秦玄策來回奔波,有點吃不消,掏出手絹擦著汗,上前詢問:“大將軍何不進城?”

“那個叫作念念的孩子,是不是個好孩子?”秦玄策轉過頭,用嚴厲的目光盯著潘誠,突兀地問了這麽一句話。

潘誠不明白大將軍的意思,但不妨礙他馬上應聲:“是,是,那是個極好的孩子。”

“不錯。”秦玄策點了點頭,一臉莊重冷峻,“這麽好的孩子,看上去命中註定就是我的養女。”

潘誠一口氣沒憋住,“噗嗤”一聲,差點噴出來。

秦玄策厭棄地皺了皺眉,立即有衛兵上來,把潘大人提到旁邊去了。

突如其來的念頭滿滿地占據了秦玄策的腦海,或許是被今日這般大起大落的情緒所影響,他的內心變得混亂起來,往昔的理智與鎮定全部消失不見。

雖然不願意承認,但是,或許……或許,這一輩子他再也找不到他的阿檀了,除了她,他不會娶這世間任何一個女子,終將孑孓煢立,孤獨一生。

那麽,不如收養一個孩子,一個長得和阿檀幾乎一模一樣的孩子,他可以把這孩子當成是他和阿檀的女兒,把最好的一切都給這個孩子,這樣的話,是否可以把此生的遺憾彌補一二?

這真是一個絕妙的主意,秦玄策忍不住要得意起來,這種想法一旦產生,就再也無法抑制,他左思右想,越想越對,幾乎要給自己拍案叫絕。

主意既定,他當即掉頭,又帶著一隊人馬,浩浩蕩蕩地回到了松平縣。

……

紀廣平這兩天接連遭受驚嚇,已經十分冷靜。

他冷靜地將大將軍迎了進來,冷靜地恭請大將軍上座,再冷靜地請示大將軍有何吩咐。

秦玄策也不拐彎抹角,直接了當地道:“令愛聰慧可人,甚得我心,我膝下猶虛,欲收令愛為女,令愛可隨我改姓秦,我乃晉國公,來日她即為公府長女,我將令其一生富貴無憂,此不情之請,還望紀縣令肯首。”

紀廣平聽得目瞪口呆,再也無法保持冷靜,甚至連話都說不清楚了:“不、不、不,大、大將軍,念念不是……”

秦玄策倏然沈下臉,周身散發出淩厲逼人的氣勢:“怎麽,莫非紀縣令覺得我不配?”

潘大人恨鐵不成鋼,恨不得自己有一打女兒可以讓秦玄策挑一個,可惜秦玄策只看中了紀家的孩子,他羨慕且嫉妒,指著紀廣平,怒責道:“不什麽不?你們老紀家祖上八輩子積德才給你攢下來這樣的福氣,你還推三阻四的,真是糊塗至極。”

“可是,念念不是下官的孩子,下官做不了主啊。”紀廣平躬身陪罪,苦著臉回道。

秦玄策的眉頭皺了起來:“念念不是你的女兒嗎?她不是一直在你府裏嗎?怎麽就不是你的女兒?”

紀廣平老實坦白:“念念姓虞,是下官舊日乳母家中的孫女,常來寒舍玩耍,其實並非下官的女兒。”

“也無妨。”這點細枝末節的小事,大將軍根本不放在心上,他略一擡手,以果斷不容置疑的語氣道,“既如此,你把她家長輩叫來,我和他們說。”

在秦玄策看來,他要收養念念,就沒有什麽人可以置喙,知會一聲即可。

“這、這……”紀廣平不敢應承,也不敢拒絕,出了一頭大汗。

秦玄策的語氣帶著一貫的倨傲:“我不日即將返回長安,無暇在此地多做盤桓,擬今日就帶念念離開,日後她的衣食住行,我自會命人伺奉,無需收拾家中舊物,一應從簡,至於她父母處,我賞賜黃金千兩,權且當作替念念回報生育之恩,如此,便是了。”

黃金千兩!即便是潘誠,也聽得眼睛有點冒火,他瞪著紀廣平:“發什麽楞,大將軍這麽吩咐了,還不快去辦?”

“可是……”紀廣平連汗都不敢擦,支支吾吾的。

但秦玄策的目光掃了過來:“可是什麽?”

他的氣勢如同利劍,威嚴凜冽,沈沈地壓下,讓紀廣平透不過氣,紀廣平有再多解釋的話也說不出口,只得喏喏退出。

紀廣平一踏出正堂的大門,立即火急火燎地把朱氏叫來,說了大將軍要收養念念做女兒的事。

朱氏開始還不太相信,以為紀廣平在說笑,及至聽到後面才曉得是真的,她也和紀廣平一樣,張口結舌:“這、這、這怎麽說?”

曹媼和阿檀都將念念看得眼珠子一樣重,千嬌萬寵,若知道有人要把念念帶走,還不得哭死過去。

朱氏使勁搖頭:“不成,我看是不成的,虞家大郎已經身故,只留下這麽一點骨血,曹媽媽不必說,自然不會肯首,便是蘇娘子也是要和人拼命去,我看她嬌嬌柔柔的一個人,其實性子倔得很。”

紀廣平躊躇半天,終於道:“但是大將軍之命我也不敢違抗,他吩咐了要叫念念的長輩過來,這樣吧,你出面,去曹媽媽家裏走一趟,也別說是大將軍,怕把兩個婦道人家嚇著了,你只說有個府城來的大人,想要收養念念,看看她們意思如何?”

朱氏想不出更好的法子,只得應下,帶了兩個婆子過去了。

及至到了曹媼家,果然,一說這事情,阿檀就急得紅了眼眶,拉著朱氏的袖子,差點跪下:“夫人救我一命,念念是我的心頭肉,她有阿娘,還有阿奶,我們自會疼她愛她,不知道哪裏來的大人,我們多謝他這番盛意,但此事萬萬不能,我便是死也不會答應的。”

朱氏一把扯住阿檀,將她扶起:“好好說話,你別急,我家老爺的意思,也就是過來和你們商量一聲,若不願意,回頭和那位大人好好分說一番,人家也不是不講理的人。”

大將軍是個講理的人嗎?朱氏心裏沒底,虛得很。

曹媼在旁邊聽得戰戰兢兢,直抹眼淚:“沒有這樣的道理,我們家好好的孩子,何必要送給別人家去養,夫人,您可得給我們做主,我家大兒沒了,我只有念念這一點指望了,她若走了,我老婆子也不活了。”

朱氏好聲好氣地勸慰了曹媼半天,但見曹媼年紀大了,又沒見過什麽世面,怕她不妥當,只叫了阿檀,坐上馬車,一起回了縣衙,這事情,還需念念的母親親自出面,其他人是沒有資格定奪的。

一路過來,朱氏還不停地囑咐阿檀,叫她過會兒見了堂上大人,該跪的跪,該哭的哭,務必謙卑恭謹,切切不可觸怒大人。

若是平時,阿檀大抵是要害怕的,但如今為了念念的緣故,阿檀覺得她什麽也不怕,輕聲謝過朱氏:“我懂得分寸進退,夫人放心。”

朱氏心下稍安,帶著阿檀進去。

正堂門口侍立著兩列衛兵,魁梧健壯,威風凜凜。

阿檀看見這些衛兵,心裏卻一咯噔。

他們腰挎錯金佩刀,身穿玄鐵鎧甲,甲衣的肩部飾著兇獸紋樣,這款整齊劃一的裝束,讓阿檀覺得格外眼熟,她的腿肚子哆嗦了一下,突然遲疑起來:“不對,夫人,這些人……”

紀廣平在門口等了許久,心急如焚,此時見到朱氏和阿檀過來,趕緊招手:“快、快,莫讓大人久等,免得降罪下來,我們都消受不住。”

朱氏情急,顧不得阿檀在說什麽,一把抓住阿檀的手,把她拖進門:“大人就在上面,你過去好好感謝大人的美意,大人最是通情達理,斷不會令你為難……”

她說著、說著,覺得似乎有哪裏不對,聲音漸漸地小了下來。

是的,很不對,周遭的氣氛都變了,宛如烏雲淩頂,山雨欲摧城,澎湃的威勢撲面而來,幾乎要把人砸在地上。

大將軍的臉色非常奇怪,他是那麽高高在上的一個人,除了面對念念,他在任何人的面前都是一幅倨傲冷漠的姿態,有泰山不動岳之威,但是此際,他卻露出了一種奇怪的表情,好似不受他自己控制一般,震驚、憤怒、猙獰、臉上的肌肉幾乎抽搐。

大將軍的神情過於駭人,朱氏驚嚇之下,情不自禁地倒退了兩步,而這時候,她才發現身邊的阿檀也不對勁起來。

阿檀在發抖,她本來就嬌柔,驚恐之下,身體抖得如同風中的落葉一般,纖細的腰肢仿佛就要折斷,就像是白日裏見到了鬼。

不,比見鬼還可怕。

阿檀捂住胸口,像是被提到岸上的魚兒一般,徒勞地抽著氣,但還是快要窒息,她牙齒都咯咯作響,怎麽也抑制不住,身體越抖越厲害。她的臉本來就一片雪白,此刻更是沒有半點血色,幾乎透明一般,透出肌膚下面青色的脈絡,纖細而脆弱,令人心悸。

情形過於詭異,堂上眾人都察覺到了異樣,沒有人敢吭聲,大將軍盛怒之下的威壓,令所有人瑟瑟發抖。

秦玄策站了起來,他用盡了全身的力氣,慢慢的、艱難地站了起來。

“原來是你?竟然是你?”他一字一頓,從牙縫裏擠出聲音來,沙啞而粗澀,“我早該想到,原來是你!竟然是你!”

作者有話說:

給大家拜年啦,來,舉起你們的小手,讓我看到你們,今天評論的發紅包啦,大吉大利,萬事如意。

新的一年也要繼續支持喲,超愛你們,麽麽噠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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